如何改革会计师行业

欧盟(EU)内部市场专员米歇尔•巴尔尼埃(Michel Barnier)让全球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吃了一惊。他想禁止四大既从事咨询业务又从事审计业务、强制其与其它机构合作，并设定其审计每家公司的最长时限。

这可能是自安然(Enron)破产拖垮安达信(Arthur Andersen)、催生2002年《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Sarbanes-Oxley Act)以来会计行业面临的最大一场变革。不过，除非该行业能够避免即将到来的灾难（即又有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倒闭，四大减为三大），否则，这场变革不会取得多大成效。

让会计师事务所更好地履行职责，消除既担任审计师又担任咨询师与税务顾问造成的利益冲突，是值得赞许的目标。但是，如果找不到办法打破四大的垄断、回归五大（更理想的格局是形成六七家中等规模的事务所），那么巴尔尼埃的建议不会比为取悦民众做的姿态强多少。

残酷的现实是，大公司和金融机构（这里指的是那些在2007-09年间突然发现自身资产急剧贬值的银行，尽管当时会计师事务所给它们的账目开出了“健康证书”）面临的选择少得可怜。它们经常在四大中聘用两三家来履行不同的职能，不时地轮换一下，就像在洗一副只有几张牌的扑克。

数字能说明一切。在富时100指数(FTSE 100)成分股公司中，99%的公司选择四大为其提供审计服务；在富时250指数(FTSE 250)成分股公司中，这一比例则为95%。四大在英国审计行业服务费收入中占了大约85%，令最接近它们的竞争对手德豪国际(BDO International)和均富(Grant Thornton)望尘莫及。

由于处在第二梯队的会计师事务所缺乏竞争所需的专业技能和资源，大公司不可能用它们来替代四大。倘若竞争态势不发生重大转变，或者反垄断机构不强行分拆四大，这种状况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得到改善。

实际上，各方面的迹象都显示这种状况正在恶化。一位资深会计师表示：“这个行业走向集中的趋势仿佛是一个不可逆转的单向趋势。”自安达信倒闭以来，各国政府和监管机构都对引发又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倒闭心怀警惕。2005年，毕马威(KPMG)虽然向美国税务当局缴纳了4.56亿美元罚款以了结违规避税官司，但同时也避免了受到刑事起诉。

如果四大中有一家倒闭，有能力对跨国公司进行审计的力量将供不应求。监管机构和股东抑制会计师事务所利益冲突、对它们实施更严格审查标准的希望将化为泡影。四大对于全球经济的重要性，使得它们已经变得“大到不能倒”或“大到不好控制”。

巴尔尼埃的建议虽然上了报刊头条并引起业界的愤怒，但这些建议并没有致力于解决上述问题，而是致力于提升现有会计师事务所的行为标准。安然事件之后，美国和欧洲出现了一系列这方面的监管和法律转变，巴尔尼埃的建议是其中最新的一例。

巴尔尼埃的核心建议是禁止会计师事务所既向客户提供审计服务又向它们提供咨询服务，以此来消除审计业务和咨询业务之间的利益冲突。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这曾是《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的关注点，并导致四大中的三家出售了其咨询部门——但它们后来又悄悄重建起了咨询业务。

在欧洲，审计行业已经在沿这条道路迈进。在英国，审计实务委员会(Auditing Practices Board)在其制订的行为准则中对审计和咨询业务的交叉做出了限制，例如禁止会计师事务所向审计客户提供更积极的税务建议、或就某些类型的信息技术提供咨询服务。

四大的咨询部门大多面向非审计客户（这些客户需要的审计服务是由其它会计师事务所提供的）提供咨询服务。例如，2009年德勤(Deloitte)从非审计客户那里赚取了14亿英镑咨询和税务建议服务费，从审计客户那里赚取了2亿英镑。从整体上看，四大这两方面之间的收入差距一直在拉大，因此它们能够轻易消除现存的业务交叉，这对它们也是有好处的。

总之，我看不出四大有什么必要剥离其咨询业务。而巴尔尼埃却出于不明确的原因，将这一点当作为四大开出的药方。这将让四大无法利用上内部的专业技能，无法吸引审计师出身、想改行做更有意思工作的年轻应聘者，而且并未因此换来什么明显的好处。

结构改革是必要的，但这不是正确的结构改革。更好的选择是，允许四大保留其咨询部门（前提是关于审计客户的利益冲突已被消除），并且通过开放所有权和反垄断措施鼓励新兴的会计师事务所与四大展开竞争。

巴尔尼埃在这方面的绝佳建议没能引起多少注意——即修订欧盟审计指令，终止会计师事务所须由会计师以多数股权控股的要求（美国的州法也写入了与此相同的规则）。迄今为止，这一要求帮助四大屏蔽掉了外来者的挑战——它相当于坚持要求所有的航空公司必须由飞行员拥有。

下一步应该由竞争监管机构唱主角。英国已经在这样做了。英国上议院(House of Lords)一个委员会在6月份宣称，大公司的审计“被寡头垄断所主导，这种局面充满了危险”。目前，英国公平贸易局(Office of Fair Trading)已扬言要将四大交由英国竞争委员会(Competition Commission)审查。

如果欧盟想对审计行业实施结构改革，则应指示其竞争事务专员华金•阿尔穆尼亚(Joaquin Almunia)负责此事。恕我直言，巴尔尼埃不是负责这项工作的合适人选。

作家约翰•加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