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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利比亚战地日记
作者:闾丘露薇
出版社:光明日报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1-9-1
编辑推荐
战地玫瑰,再度绽放--
从中东到北非,从伊拉克到利比亚
从萨达姆到卡扎菲,从班加西到的黎波里
又一次探寻新闻真相的旅程
让我们深入战地,见证变革的力量!
精彩看点
利比亚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让一个貌似乌合之众的草根“山寨军”,
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战胜了实力强大的政府军?
时隔八年,战地玫瑰再度绽放!
抛开观点,放下偏见,不设立场,
让我们跟随闾丘露薇的脚步走进利比亚,
直击最纯粹的新闻真相!
内容简介
本书是凤凰卫视记者闾丘露薇利比亚采访见闻。在这本书里面,记录了在采访过程中,在利比亚东部地区,遇到的利比亚人民,他们对于这场冲突的感受,他们的生活因为这场冲突所遭受的影响,以及对于未来的希望。
作为一个资深媒体人,作者努力用客观中立的方式进行记述,用一个第三者的姿态,来观察这个地方发生的变化。本书讲述的是记者在当地每一天的所见所闻,用日记的方式呈现,每一天遇到不同的人,事态也在不断的发展,而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每一天也在不断的变化。
透过这些记叙,作者希望向读者呈现,在纷繁的国际事务中,不同的国家,特别是西方,如何在利比亚以及中东的变革中,来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也希望让读者看到,稳定的社会,对于个人来说,是如何的重要,战乱,冲突,人民总是最大的受害者。
作者作为在美国反恐战争打响之后,第一个进入阿富汗采访的华人记者,2003年伊拉克战争,第一个进入巴格达采访的华人女记者,在书中也进行了纵深的比较,希望透过这些观察和记录,尝试让读者看到,国际关系在过去十年发生了不少变化,也因为这样,面对像利比亚这样的国家所发生的变革,任何政府都需要采取更加灵活的方式,这样才能够更好的保护国家利益。
作者简介
闾丘露薇,凤凰卫视著名记者,资深媒体人。复旦大学哲学学士,香港浸会大学大众传播硕士,美国哈佛大学尼曼学者。曾因2003年在伊拉克战争时作为在巴格达地区进行现场报道的唯一一位华人女记者,而获得中国观众极大关注,被誉为“战地玫瑰”。著作有《我已出发》、《行走中的玫瑰》、《不分东西》。
目录
Day 1.出埃及记
Day 2.初到班加西
Day 3.“卷毛大叔”卡扎菲
Day 4.遥望的黎波里的
Day 5.两个利比亚司机
Day 6.意大利的殖民史
Day 7.办报纸的年轻人
Day 8.点燃利比亚风暴的人
Day 9.班加西的中国项目
Day 10.卡扎菲和他的绿宝书
Day 11.战争中的媒体
Day 12.拉登死讯
Day 13.利比亚版的萨哈夫
Day 14.卡扎菲口中的基地组织大本营
Day 15.从古希腊到阿拉伯
Day 16.耐心等待的利比亚人
Day 17.利比亚的部落社会
Day 18.卡扎菲的雇佣兵
Day 19.利比亚的贫富差距
Day 20.利比亚和埃及的恩恩怨怨
Day 21.来访的波兰外长
Day 22.民众眼中的卡扎菲
Day 23.利比亚民众眼中的好人——穆巴拉克
Day 24.亲历枪击事件
Day 25.巴勒斯坦的受难日
Day 26.阿拉伯媒体的力量
Day 27.不要成为自己反对的那种人
Day 28.东边和西边的相互想象
Day 29.利比亚的学术自由
Day 30.不受欢迎的美国
Day 31.真假难辨的时刻
Day 32.欧盟的到访
Day 33.美国人的到访
Day 34.战乱中的受害者
Day 35.告别班加西
Day 36.埃及的解放广场
精彩试读
Day 3.“卷毛大叔”卡扎菲
新闻中心在高等法院旁边的大楼内,得经过所谓的安检。之所以用“所谓”这个词,是因为我们这些外国人,可以不经过安检出出入入。
新闻中心有三个年轻的女孩,她们负责为记者们发记者证。离开的同事提醒我们,为了避免麻烦,记者证上不要写中国,因为中国人在当地不太受欢迎,原因是联合国安理会1973法案,中国和俄罗斯投了弃权票。
第一批来的同事自称是韩国人,因为他们拿着法国护照,也就没有人质疑过他们到底从哪里来。第二批同事拿着香港特区护照,特别要求在记者证上写上香港,只是,当我们把护照交给工作人员,然后拿回记者证的时候一看,上面已经写上了“China”。犹豫了一下是否要让对方改正,但是仔细再想,香港本来就是中国的一部分,就算写上香港,其实也颇有些自欺欺人。之后的经验证明,当我们告诉别人来自香港的时候,要么别人不知道香港到底在哪里,要么对方会提醒你,香港难道和中国有区别?
到底有没有区别?2003年的时候,我和我的同事,还有央视的同行一起,离开巴格达,前往叙利亚。我们在公路上遇到了一队来自澳大利亚的士兵,那个时候萨达姆还没有倒台。对方检查我们的证件,看到我们来自香港,马上拿出一副自家人的神态,而看到央视同行的中国护照,马上变得严肃很多,公事公办的样子。
在高等法院旁边的大楼,有一幅标语特别醒目,用中文写着“穆阿迈尔卡扎菲是说谎者”。这样的标语,在埃及的解放广场上面也出现过。这不奇怪,中国是联合国安理会的成员,如果需要联合国授权,中国手中的一票,自然非常的关键。
在过渡政府眼中,虽然希望中国能够做得更多一些,发挥更大的影响力,但是他们更重视的是俄罗斯。在他们看来,俄罗斯俨然成为卡扎菲在联合国的代言人,阻挠着联合国授权北约进一步行动。他们给俄罗斯外交部写了一封信,只不过石沉大海。
虽然听到太多的提醒,不要说自己是中国人,但是走到哪里,都会遇到一些人用中文“你好”和我们打招呼。
在班加西城外,有一大片中国工地,“欢度春节”的红色横幅还挂在工地上面。这是中国公司承建的六千套利比亚政府的廉租房项目。现在,工地静悄悄的,就像这个城市,所有的工程都停了下来,静悄悄的。
新闻中心的玻璃窗都是破烂的,是经历了冲突之后的印迹。不过,墙壁上画了很多色彩鲜艳的漫画,都是关于“卷发大叔”卡扎菲的。卡扎菲的头发现在成了革命者嘲弄的对象,不管是新闻中心里面,还是高等法院周边的围墙上,在城市的不同角落都可以看到“卷发大叔”的画像,最简单的,是用粉笔勾勒出的小朋友的那种涂鸦。也因为他的卷发,让卡扎菲看上去不像利比亚人说的一个独裁者,更像一个具有卡通气质的特型演员。
十年前在利比亚采访,在酒店门口等候卡扎菲,拿着话筒就冲了上去。他身边的人相当紧张,把我们挡在了一边。到现在还记得卡扎菲当时的反应,用手轻轻地把阻挡我们的手拨开,不管是他的动作,还是那种表情,都显得有一点阴柔。其实,这往往是一个人极端自恋的表现。而从他身边的人那种唯唯诺诺的表情又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一切都是由他说了算的人。
那次买了好几本卡扎菲语录,绿色的封面,有英文以及阿拉伯语版本。这些书在的黎波里到处可见,就好像大街小巷的建筑物上卡扎菲的个人头像。虽然充满了个人崇拜的味道,但是和伊拉克曾经到处可见的萨达姆雕像不同,显得要民间和随意很多,就像古巴街头切格瓦拉的头像,似乎民族英雄的感觉要更重一些。
那个时候,利比亚还没有和美国恢复外交关系,卡扎菲也以反美英雄的姿态自居。尽管遭受制裁,但是的黎波里并不闭塞,因为有来自韩国、新加坡以及欧洲的投资和游客,甚至还有美国游客。他们绕道加拿大,拿着另纸签证,为的是来看看这个在他们眼中神秘、还有些邪恶色彩的国家。当然,他们和我们一样,看不到任何特别的地方。
那次,摄影师一时大意,把摄像机的脚架忘记在出租车的后备箱。原本已经做好了再也找不到的打算,却没有想到,第二天,中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把失物送到了我们住的酒店。现在回想起来,能够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物归原主,经历过的只有两个地方,除了这次,还有一次是在平壤。你可以说是因为民风淳朴,但是从另外的角度,也可以这样想,因为一切都在掌控当中。
1969年,卡扎菲27岁的时候,作为一个低级军官,和他的同事们一起发动军事政变,推翻了王朝统治,到现在为止,成为统治时间最长的领导人之一。卡扎菲的行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埃及纳赛尔自由军官行动的影响。和埃及不同的是,1973年,卡扎菲宣布用伊斯兰法取代所有的法律,并且发动了文化大革命,还创建了“人民武装力量”来保护“革命成果”。
卡扎菲把他的思想称之为“阿拉伯社会主义”,并且取消学校的假期,用来传播他的思想,于是诞生了“绿宝书”。卡扎菲还是一个作家,我看过他的一部小说集的英文版,也是他唯一的一部文学作品:《逃离地狱和其他的故事》。在这些作品里面可以看到,卡扎菲在努力思考哲学问题。
在经济方面,70年代的卡扎菲,允许私人拥有小型企业,所有大型企业则是由政府控制,政府在教育福利的开支方面相当舍得。由于丰富的石油资源,80年代,利比亚曾经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之一,即便是现在,也被联合国视为中等以上收入的国家。和它的邻国埃及,还有突尼斯相比,利比亚的贫富差距并不严重,由于人口少,也不存在就业压力的问题。但是,和穆巴拉克或者本阿里一样,卡扎菲以及他的家族面临同样的指控,就是在海外有巨额的财富,而这些财富是他们从国内转移资产的结果。
从六年前开始,利比亚开始进行经济体制改革,向市场经济转型。卡扎菲除了开始和欧洲进行交往,特别是和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关系密切,他本人也开始注重自己在国际上的形象。让人印象深刻的,当然是他2009年在联合国大会上的演讲。首次亮相的卡扎菲,花了整整96分钟完成他的演讲。这样的风格,和他的好友、委内瑞拉的查维斯相当相似。
用国际政治理论来看一个国家发展的轨迹,通常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从制度的延续和发展,比如埃及,虽然穆巴拉克同样被视为独裁专制,但是宪法对于这个国家的未来发展有着决定性的作用。但是利比亚不同,需要用另外一种方法,就是从一个领导人的个性来进行预测。这样的国家虽然为数不多,但还是存在,比如委内瑞拉,被反对派赶下台的查维斯,能够在24小时内快速地翻盘,只有在这种个人强权统治的国家里面才可能发生。也因为两个人的相似性,曾经有猜测,卡扎菲应该投奔他的这位亲密战友去了。
也因为这样,对于联合国的制裁,卡扎菲拒不接受,完全在意料之中。在一个领导者没有权力限制的国家,这样的国际规则并不奏效。而且,对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狂人来说,这些外来的批评和指责是对自己的一种迫害,他必须为保护自己而战斗,不惜一切代价。
和东部民众谈论卡扎菲,撇开争取自由民主这些符合国际视角的描述,更多地集中在经济层面:
“我们每天有160万桶的石油出口,我们只有六百多万人口,卡扎菲只要拿出来一点点给我们,我们的生活就能够好很多。但是,看看我们的城市,没有水泥路,没有路标,没有红绿灯,走了一百多公里,没有任何标志。”
“大学毕业,只能够找到一份二百第纳尔的工作,因为你在政府里面没有关系。只要你认识人,那么就算没有读过书,没有关系,你可以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可以有很高的工资,还可能成为读过大学的人的上司。”
利比亚目前是非洲人均GDP最高的国家,但是对于利比亚民众来说,他们看到的是阿联酋,或者卡塔尔。大家拥有同样的石油资源,利比亚的原油因为品质更好,比其他阿拉伯国家在国际市场的价格更高,但是不管是城市基建,还是民众生活水平,都无法和这些国相提并论。利比亚的失业率没有最新的数字,但是和班加西的年轻人聊天,太多人会告诉你,大学毕业之后,如果没有关系,毕业意味着失业。这样的情况,其他城市同样存在。
由于过度依赖外国劳工,特别是在石油行业,加上出口自然资源,导致货币汇率上升,国内工业出口减少,制造业衰退,国家功能几乎失调。卡扎菲口中的社会主义,和他的家族对于国家财富的控制的现实,也让人们对革命的期待变成了现在的不满。这和前苏联有很相似的地方。70年代,人们对这个革命领袖充满期待。但是,随着政权僵化以及国家计划经济无法改善民众的生活,人们的不满开始上升。即便开始了经济改革,民众看到的依然是国富民穷的现实。卡扎菲的非洲主导政策,也造成文化身份认同上的矛盾。
“非洲,卡扎菲要做非洲的皇帝。只有在非洲,他才能够做皇帝。但是,他是个疯子,我们是阿拉伯人,我们属于阿拉伯世界。”
和班加西的民众聊起非洲,他们总是会有这样的反弹。
卡扎菲原本是一个泛阿拉伯主义者,他的偶像是纳赛尔这批埃及自由军官。但是,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他把目光投向了非洲。他给非盟足够的金钱,让他成为了非盟主席,也就是非洲的老大。只是这个老大,经常倚老卖老,让非盟成员总是敢怒不敢言。
经济发展的不平衡,也是东部民众极度不满的原因。就在首都的黎波里出现高楼大厦和城市高速公路之后,班加西这个利比亚第二大的城市,市中心的道路依然坑坑洼洼,街边的楼房水泥已经跌落,最豪华的酒店也已经是暮气沉沉。这是因为卡扎菲不愿意给班加西这些东部城市以财政上的支持,尽管这些地方拥有丰富的石油资源。
走出新闻中心,遇到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他说他曾经在英国读书:“你知道吗,我们这些人都找不到工作,但是你还不能抱怨,因为如果被卡扎菲的人听到,你就会消失,你的家里人还不能够去追问你的下落。”
他滔滔不绝地说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现在,我还是没有工作,但是我觉得很快乐。”
Day35 战乱中的受害者
对于俄罗斯和班加西过渡委员会终于有了对话,还真的有些半信半疑,直到坐在过渡政府副总理厄萨维的对面,听到他亲口证实,只能够感叹:俄罗斯很狡猾。从强硬到不理不睬,然后抛出橄榄枝,一脚踏两船,很会耍外交手腕。不管怎样,没有任何损失,还两边都不得罪。
也因为这样,更有些不明白中国的沉默。虽然沉默意味着保持中立,但是事态发展到现在,这样的沉默也就代表了立场。毕竟,的黎波里的中国使馆还在,大使也还在,从存在的状态来说,中国选择了一边。
其实像俄罗斯,或者其他的很多国家那样,两边都对话不会有什么损失。的黎波里自然也明白,事到如今,就算心里面有些不爽,也没有能力做出任何表示。过渡政府已经把话说得太直白:
“我们过渡政府的政策,就是未来会集中在那些现在给予我们帮助的人身上,所以,快点有所动作吧。”
“为何这样在乎中国的反应?”虽然星期一的那场游行,组织者强调是他们自发进行,但是从组织者和过渡政府官员之间的亲密关系来看,至少这场呼唤中国的游行,也算是民间主动配合政府。这些做中国贸易的商人们着急,自然可以理解,如果未来两国关系不像现在这样的话,尤其是在经贸往来方面,他们会首当其冲。
“至少也是为了保护中国的利益。”厄萨维毫不掩饰,虽然听上去有些像是威胁,但是这确实也是一个事实。
下午的记者会上,一个阿拉伯记者向过渡政府副主席库卡提问:“对于那些不同情这场革命的国家,比如中国和俄罗斯,之前和他们签署的合约,真的需要遵守吗?“
库卡没有直接回应,只是重申了他们的政策。这是这一个月来,第一次有记者在记者会上提出关系到中国和俄罗斯未来在当地经济利益的问题,之前的提问更多地关心外交立场。
不知道中国政府到底在怎样打算。奥巴马和卡梅伦在伦敦共同会见记者。奥巴马说,不要想象会有一群超人瞬间就把问题解决,但是卡扎菲是一定要下台走人的,对他的压力只会不断增加,不会减弱。卡梅伦也强调,虽然联合国1973决议不包括要让卡扎菲下台,但是这已经是一个不会改变的目标,国际社会的努力,就是要让利比亚人民可以为自己的未来作主。
利比亚是不可能回到从前了,即便的黎波里会持续一段时间在卡扎菲的手上,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卡扎菲时代的结束,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班加西的港口恢复交收了,从埃及过来的货柜车也开始一辆辆地进入市区。明白过渡政府希望和中国政府对话的焦急心情,毕竟在东部,不少大型项目都是中国公司承建,如果这些公司能够在这个时候选择回来,并且重新开工,其实就是对过渡政府最大的支持。
一些外资公司开始这样做了,但没有公司的项目比得上中国承接的那些那样巨大。想象一下,如果班加西市郊的楼房工地又开始变得热火朝天的话,就业,未来,太多的希望可以装载在里面。当然,这只不过是想象而已,毕竟这些中国企业都是国有企业,它们的回归与否也就意味着中国政府的选择。但是,如果转换一种思维,既然政府不愿意直接出面,它们的回归也算是一种间接的表态。
在酒店大堂,终于看到了萨格瓦,班加西的一名心理医生。在过去两个多月,她一直在做一项调查,就是到底有多少利比亚女性遭到了强暴,卡扎菲有没有让手下把有组织的强暴当成武器。
刚到班加西的时候,很多当地人这样控诉卡扎菲,说他鼓励那些雇佣兵强奸东部城市的妇女,因为这样可以让这些家庭的男性害怕,不敢和卡扎菲作对。
这样的指控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虽然在在非洲发生内乱的国家,士兵集体强奸妇女确实存在,但是在利比亚这样一个伊斯兰国家,而且经济文化水平都要比那些非洲国家高很多,很难想象会有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发生,总觉得这是反对派的夸大。当人们太痛恨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夸大或者传播一些耸人听闻的事情,并且深信不疑。
也因为这样,当不同的当地人告诉我,卡扎菲给这些武装人员发避孕套、伟哥的时候,甚至会产生一些反感,很想告诉他们,如果情节过于离奇,反而会对卡扎菲有利,因为会有人选择不相信。
但是,冲入外国记者记者会现场的女子奥贝迪的遭遇,让我开始反问自己,是不是认为不合情理的行为就一定不存在?也看了一些的黎波里民众写的博客,女性被强奸的并不是只有奥贝迪一个人。受害者通常是住在当地的来自东部城市的女性,因为她们被视为心存二心,是不忠诚的人。还有就是那些来自周边非洲国家的外劳,当她们的主人逃避冲突离开之后,她们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我一直想做关于这个话题的新闻,但是很难,奥贝迪人在多哈。看到那些外国同行特地飞到多哈采访她,很是羡慕。这是一个勇敢的女性,她选择告诉大家真相,虽然她要为此付出代价。我总觉得,真正的新闻,就是这些一个又一个人的故事,他们在这种冲突中的遭遇,他们的处境。
CNN采访了萨格瓦,这才知道,原来国际刑事法庭表示,要知道卡扎菲有没有进行有组织的强奸,很多证据正是来自她的调查。
终于在最后一天,联系上了萨格瓦,她听说我来自中国,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知道很多中国人支持卡扎菲,我要让他们知道,卡扎菲对利比亚人做了太多不好的事情。”
萨格瓦的调查源自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是她的一个病人的母亲从艾吉达比耶打过来的。那是三月下旬,这个城市刚刚被反对派从政府军那里抢夺过来。这个母亲向她哭诉,她遭到了政府军的强暴,她不知道应该告诉谁,因为在这个国家,女性被强奸会成为家族永久的耻辱,她们可能会被抛弃,甚至可能会被亲人杀害,荣誉杀害(honorkilling),为了保持家族的声誉。她找到萨格瓦,是因为她一直是这个母亲的孩子的心理医生,她们相识了很久。于是,她成为了这个母亲最信得过的人。
之后,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当然还有从的黎波里传出来的奥贝迪的事情。这让萨格瓦决定去做调查,她想知道,到底有多少女性有这样的遭遇。
她去了五、六个城市,还去了埃及、突尼斯边境的难民营,发出了七万多份问卷。为了避免过于敏感,这些问卷设计成心理健康咨询,询问被访者的心情,包括是否焦虑,是否觉得孩子很吵闹等,直到最后才询问被访者,有没有遭遇过强暴,以及被谁强暴。
“我收回了一万五千份问卷,二百五十个人填上了有。有的还在问卷的后面写下她们的故事。”萨格瓦把问卷反过来,好几张的后面写着长短不一的阿拉伯文。
“我不知道该怎样办,我现在觉得自己透不过气。”萨格瓦翻译成英文给我听。
“这就是她们现在的状态。她们有的人,被五、六个士兵绑架,关上四、五天,然后会被扔到沙漠,有的被绑架到卡车上。她们的经历,常人无法想象。”
“她们怎样确定,一定是卡扎菲的人干的?”
“听口音。在我们这里,住在一个区域的人都是认识的。她们可以从口音,还有这些人对她们说的话,知道她们是卡扎菲的人。这些人里面还有很多来自非洲的雇佣兵。他们都是五、六个人一组,而且他们在强暴这些妇女的时候,都戴上避孕套。”
“这些妇女,她们的家人对她们是怎样的态度?”
“她们当中有的人,是被这些人当着她们的孩子,或者她们父母的面强暴的。他们的家人都不愿意谈起这些,即便承认,也要求我一定要保密。”
在回收了问卷,发现有二百五十个女性承认遭到强暴之后,萨格瓦开始用面谈的方式进行身份确认。到现在为止,她确认了一百四十多个。
“但是问题在于,她们不愿意面对媒体,也不愿意出庭作证。她们可以和我谈,但是不想被任何别的人知道。就算我去面谈,在难民营,她们总是很小心,不想让周围的人知道我们在谈什么。有的妇女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丈夫,结果被抛弃,现在很惨,生活无助。她们是受害者。战争的受害者,总是妇女和孩子,大家都会同情她们的。”
因为酒店大堂过于嘈杂,我把萨格瓦约在了楼上做访问,一个年轻的女孩跟着她一起进了电梯。
“这是我的女儿,十九岁,正在读大学。”这才发现,两母女长得非常相似,特别是高耸的鼻子。
“楼上不能上网。”我看到她的手里拿着电脑,担心她会觉得听我们的访问很闷。
“她害怕一个人留在大堂。”萨格瓦帮她的女儿解释,“因为我现在做的事情,很多时候让她不敢一个人在外面。”
“你现在面对的压力是不是很大?”过去一个月的努力,让我明白,虽然很多人把奥贝迪当成英雄,但是这毕竟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并不是太多人愿意公开谈论,即便这可以使人看清楚卡扎菲是一个怎样的人。
“确实,有支持的,有反对的。但是我想,如果我不为这些女性做些事情,不为她们说话,那我和卡扎菲对待她们没有两样。需要让全世界知道她们遭受了什么,卡扎菲和他的人用强奸作为武器,这是违反人性的行为。”
萨格瓦的故事,是我在班加西写的最后一条新闻。这让我觉得很幸运,因为这个我很久就想做的话题,终于在我离开前完成了。我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萨格瓦和奥贝迪,让更多的人和我一样开始明白,很多时候,我们无法相信的时候,不会因为我们的不相信,真相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好像把强暴作为战争武器,其实不是新鲜事情,在九十年代的前南斯拉夫战争中,塞族士兵把强暴作为种族清洗的武器,而在苏丹,联合国也谴责过政府武装的这种行为。对于一些人来说,女性维持着家庭以及社会的稳定,摧毁她们,可以更快速地摧毁家庭、社群乃至社会。
尽管等待了差不多一个月,直到有人愿意在镜头面前讲述,才做成了这条新闻,依然还是有些担心,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条新闻还不够完整,因为没有被控诉方的回应,虽然加上了利比亚政府的回应,表示欢迎国际刑事法庭到利比亚进行调查,但是还是不够平衡。我和CNN的女同行讨论这个问题,她也采访了萨格瓦,她也有同样的担心。
不过,就在同一天,BBC的记者在米苏拉塔采访了两名卡扎菲的政府军士兵,他们讲述了自己如何被上司强迫,强暴米苏拉塔的妇女,每一次,会得到五元迪纳尔,也就是差不多三十元人民币的报酬。当然,BBC的记者也有我们同样的担心,这只是一方的讲述。还好,当所有的这些报道加在一起的时候,人们自然可以自己去进行判断。
最后一顿在班加西的午餐,很可惜,端上来的菜式居然没有保持平时的水准。也好,如果这顿饭过于完美,会留下太多的想念。
终于看到哈迈德的太太,娇小美丽。看着穿着黑色长袍,包着头巾的她,有些无法把她和芝加哥大学的毕业生联系在一起。有的时候会想,其实读大学对有些女孩子来说,只不过是增加一些人生体验而已,因为最后,做家庭主妇才是最理想的归宿。
哈迈德递给我一个黑色胶袋,里面是两瓶蛋黄酱,让我转交给同事。一定是今天中午,看到酷爱蛋黄酱的同事,对着桌上的蛋黄酱那种依依不舍的样子。这个牌子,在香港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而他一直觉得遗憾,在当地的超级市场找不到大包装可以带回香港。
同事拿到蛋黄酱,开心得跳了起来,他觉得不可思议:
“是哈迈德给我的吗?”
换成是我,也会有同样的表情,因为谁也没有和他提过要买蛋黄酱,同事也只是在饭桌上用广东话表达他的遗憾。是原来,很多事情和语言没有关系,有没有心才更重要。
在乌祖酒店的最后一晚。
房间里面装上了新的空调,不过还没有接上电源,而我也没有机会来享受这个新空调了,也没有机会看到这个城市迎接一个新的开始。
但是,在过去的一个多月,这个城市,还有城市里面的人们,每天都在让这个城市发生一些改变,身在其中,自然感觉不会那样深切,因为一点一点的改变而显得不知不觉。
离开了一个多月的同事重返班加西,他用过来人的身份告诉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同伴:“酒店房间是没有人打扫的,最多一个星期一次;这个城市是看不到年轻女孩的;这个地方晚上找不到东西吃,准备好每天晚上吃方便面吧……”
我和将要离开的同事实在忍不住:
“他说的这些都不准确,千万不要相信他的经验。至少,年轻女孩到处都是,酒店大堂,吃饭的餐厅,晚上七点过后的迪拜大街,还有科斯塔,不仅年轻,还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