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概念股的打假与做空

本周三美国股市收盘，中国概念股继续全线下跌，其中有20只股票跌幅超4%，3只股票跌幅超10%，11只股票跌幅超5%；共6只股票跌破历史新低或52周新低。

本周的暴跌是5月份以来中国概念股集体走软趋势的延续。2011年至今，中国公司掀起登陆华尔街的热潮，随着人人网、网秦、世纪佳缘等一批网站在美国的上市，所谓中国概念股的股价也在四月底达到巅峰，此后便一路下跌，导致包括人人网在内的9家公司破发。本周，当当网也加入了破发大军。遥想去年底当当网刚上市时，CEO李国庆还公开抱怨投行刻意将当当股票发行价定价过低，并引起在微博上与“大摩女”的隔空对骂，不知当事者面对此刻股价，会作何感想。

细究近来中国概念股股价的狂泻，大概有四个原因。其一是受累于欧美整体宏观经济不景气，市场有悲观情绪；其二是前段时间市场对中国概念股的追捧逐渐归于冷静，投资者开始更关心中国公司的实际盈利能力；其三，近来中国公司在美国频频曝出的造假丑闻，使中国概念股集体背黑锅，导致信任危机；其四，有美国金融机构故意利用第三点原因做空中国概念股，从中牟利。

如果说前两点原因其实早就存在，属于潜在因素的话，那么，华尔街做空大军利用某些中国在美上市公司存在的财务造假等硬伤，蓄意做空相关股票，则是把中国概念股推下水的直接动力。在最初，空方做空的主要对象是中国在美借壳上市公司，抓其硬伤，后来又利用信任危机的爆发把目标对准中国IPO公司。比如，有报道称，据说华尔街最有名空头查诺斯已经做空了优酷。
而近日美国券商盈透证券宣布，由于担心一些中国公司可能存在会计违规行为，已禁止客户以保证金的方式买进部分中国公司股票。被列入“黑名单”的中国公司超过130家，其中包括麦考林、新浪、当当网、搜狐等知名企业。这无疑使中国概念股处境雪上加霜，虽然盈透证券的举措并非做空，但其禁止客户买空，对股价打压的效果跟直接做空已无多大差别。

风声鹤唳之下，中国概念股也加紧自查，唯恐被“空军”抓住把柄。比如，6月9日，儿童娱乐与媒体公司淘米网离上市只差一天，却在招股书中主动承认，该公司的审计机构已经在其财报内部控制中发现了重大缺陷，公司缺乏足够的经验来遵守美国会计准则。准备依据美国通用会计准则和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相关规定，重新编写财务报告。

长期以来，到美国上市，圈美国股民的钱一直是无数中国公司的理想。但由于通过IPO在美国上市比较难，一些聪明的中国公司就盯上了程序比较简单的反向收购上市，借壳以后，再通过资本运作来做实业绩并实现增长，最后再转板圈钱出逃。最初,利用中美之间的信息不对称，有几家公司确实成功并逃脱惩罚，随后大批中国公司开始效仿，登陆美国借壳上市。

据最新一期《新世纪周刊》报道，美国公众公司会计监管委员会(PCAOB)发布了一份针对中国公司借壳问题的研究报告。2007年1月至2010年3月，每年中国公司的反向收购占美国市场同类并购总数的比例约二至三成，而同期中国公司IPO占比仅为一至二成。
但事实证明，美国股民的钱并不像中国股市上那么好“骗”。在美国，除了有监管机构、新闻媒体之外，还有无孔不入的“空军”部队在参与打假。由于美国股市可以通过做空股票牟利，一些对冲基金公司投入财力物力对可疑的中国概念股进行了细致的调查，做空，最后发布调查报告，等造假公司股票暴跌之后再补回空头仓位，实现盈利。

由于可以在中国公司当中发现欺诈的概率太高，对借壳上市的中国公司进行打假甚至已经成了一项营生。据《21世纪经济报道》透露，“著名的老虎基金也参与了做空，老虎全球基金雇了两个人常驻北京，专门打假”。在这种形势下，那些没造假或尚未被发现造假的中国概念股就难免遭受池鱼之灾，成为空头的潜在打击对象。如果大家都这么想，按照预言自我实现的理论，结果就是中国概念股的全线下跌。

“空军”们当然不是高尚的美股卫士，他们打假只为赚钱，但赚钱的同时却在客观上维持了股市的良好秩序。从这个角度讲，美股的做空机制本身就是市场对造假行为的一种自发有效制衡。

诚信缺失是中国公司长期以来的一个通病，在中国股市上，造假问题一直没有得到有效治理，但同样的造假公司，一到美国上市，没多久就成批地被揪了出来，为什么？不能不说是空头们在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它们逐利性的自发行为使造假公司陷入类似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有效地弥补了官方监管力量的不足。

反观当今的中国股市，正缺乏这么一只专门猎杀造假上市公司的做空力量。中国股市本质上依旧是个先买后卖的单边市场，无论是上市公司、中介机构还是股民都只能通过不断扩大上涨幅度获取利润，股价下跌则所有人都吃亏，这种机制下，市场很难自发地形成打假纠偏力量。而事实证明，单靠目前的监管机构或者媒体、律师、会计、内部人的良心，又不足以完成股市打假的重任。

维护股市正义不能只靠刘姝威等好人的良心，中国要规范股市，就要建立起鼓励人们主动参与打假的制度，把聪明人的智慧与精力吸引过来，允许做空个股是个不错的制度选择。

当然做空机制的作用绝不仅仅是为空头提供通过发现坏公司赚钱的机会，它还有降低市场风险、维护股市稳定、提前挤压泡沫、增加流动性、提高融资效率等诸多优点。

中国尽管在2010年就开始尝试推出以融资融券为基础的买空卖空机制，今年又允许QFII参与股指期货的套期保值交易，但种种限制却一直使做空机制的效力无法全面发挥。简单说，融资就是买空，融券卖空，但截至今年3月30日融资融券实行整一年统计，两市融资余额为204.6亿元，而融券余额仅有1.3亿元，融资、融券比例高达１５７比１。在现行政策下，中国目前的做空机制实际上无法实现对个股的做空，这与中国股市的现状密切相关，管理层担心做空导致股市失控，大股东怕被人揪住把柄，而小股民则担心，以现在的中国股市，贸然推出做空机制，很可能只是为少数利益群体提供了一个新的敛钱路径，中小股民们未蒙其利而先受其害。

各种担心不能说是多余，但从长远来讲，中国资本市场的改革不应因一时之忧而畏手畏脚，中国股市需要一支做空力量参与打假维稳。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作者：信海光